大概是在一九八一、八二年期间,原国家档案局局长、中共中央顾问委员会委员张中先生回乡。我与卢扬华校长均属接待人员。
张中先生在张钦胜等人陪同下,由卫生院后面由球场沿台阶上永中西校门。因我与张钦胜是老熟识;而且,若与张中先打招呼,一则怕主次颠倒,二则会让张中先生突兀,故与钦胜先招呼,他又赶忙把我介绍给张中:“这位是张长兴老师,就在这永中任教,大成下人”。张中一听我是大成下人,眼便一亮,格外亲切与我握手。
卢扬华校长带着张中一行人参观永中。来到靠近永和圩的旧称“财神庙”、如今则住师生所在,张中先生刹间神采奕奕。原来,张中与先父曾在这里读小学。据家父云,“五四”运动波及兴宁,先父与张中在此读小学时,背着“火粉枪”到坭嬷坳搞军事演习以不忘国耻。在这古古旧旧的四合院式的、经改建的老财神庙前,岂不“忆往昔峥嵘岁月稠”?参观完毕,下到球场,他突然回过头,望着财神庙,抬高声音:“财神庙不要拆,财神还是要的!”“对、对、对!财神庙不能拆,我们需要财神。”我们马上心领神会。
回到家里,我对父亲说:“你的老同学张中回乡考察,过两天会来四角楼(我家所在)你去见见吧,机会难得呀!”想不到他老人家务农几十年,还死抱“儒林傲骨”:“五十年来我与他素无交往。他是大人物,若拜他,不会说我去巴结他吗?何况,我早已一无所求。”
但我觉得,张中回一次不易,五十多年前的老同学,见一次算一次;若近在咫尺不见,岂非憾事?因此,过了两天,张中先生来到四角楼“花头脑”,在灿烂的阳光下,他时而与乡亲交谈,时而眺望蓝天白云。趁他有闲之时,我突然问:“你愿见见家父张鼎曾吗?你们是永小、县立中学的老同学呀!”“不是阿鼎古吗?”他说。真想不到,张中还刹间记得起五十多年前家父的“笑名”,真是有心!“去、去、去,见一见!”张中神色飞扬,爽爽快快,随众大步流星往我父住的楼阁奔去。我抢到前头,掀起门帘,让他进去。两位阔别五十余载的老同学一见面立即紧紧握手,他们脸上又绽出童孩般笑容,兴致勃勃地谈起永思小学、县立中学读书时的难忘往事……
由于张中时间紧迫,加上有乡亲想找他谈落实政策事情,使得陪来的兴宁县委人员不太耐烦。看来,久留不便,他便告辞出来了。家父一扫原先的“傲骨”,与张中并排而出,健步如飞,往村口送。走过村中,见乡亲建起了许多新房,张中若有所思问家父:“人还是一样的人,土地还是一样的土地,为什么以前做不了屋,如今能做这么多屋呢?”“关键是如今政策好!”家父未思即答。
张中去了,我与家父均未再见到他。兴宁与北京,远隔万里,但家父时时思念北京的叶剑英元帅与张中老同学。叶帅粉碎了“四人帮”,才有今天好政策;张中则身居高位,仍情系老同学。不久,他写了两首诗寄往北京。
其一为:
怀叶帅 (五律)
瘐岭逶迤下,源起昆仑巅。
江山钟秀气,世代出圣贤。
民国中山肇,太平秀全元。
治乱扶危局,唯公可并肩。
其二为:
张中学兄教正 张鼎曾遗作
五十年前共切磋,沧桑世事慨偏多。
忆聆玉屑情如昨,梦醒黄梁悟已过。
马列真知君先觉,僻陋无闻我奈何。
翘首云山千万里,满园佳卉正婆娑!
家父于1989年的痛心之夏仙逝(他对形势估计出奇准确);其后,张中先生亦作古。但愿他们在天国能时时共叙同学之谊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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